故国神游,多情应笑我,早生华发。
羽扇纶巾,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文俞栋
应该说,早年间的印学社团在推举社长时似乎比今天更“单纯”一些,即:主要看其艺术水准而较少考虑其身份地位。比如,有着“天下第二名社”之誉的东湖印社,其前三任社长唐醉石、邓少峰、杨白匋等皆为举世公认的篆刻家,第四任社长谷有荃亦以篆刻闻世。但若放在今天,谷有荃以其银行学校普通教员的身份则未必能走上社长这一位置。
谷有荃(年-年),字安征,别号虚斋。湖南耒阳市人。当代著名书法家、篆刻家、书法教育家,长期任职于湖北银行学校(今湖北经济学院)。生前系东湖印社社长、中国书协会员、湖北美术学院客座教授、湖北文史研究馆馆员、湖北省书协顾问、湖北书画艺术专修学院副院长和《书法报》编委、顾问;著有《书法教学通论》《谷有荃书法篆刻选集》《谷有荃篆书苏轼赤壁二赋》《谷有荃石鼓文补墨迹》《谷有荃书千字文六种》等;与人合著《唐醉石治印选集》;其艺术传略被收入《中国当代书法家辞典》《中国美术年鉴》《当代篆刻家辞典》和《中国印学年鉴》等辞书。
谷有荃祖辈务农,家境贫寒,且其命运多舛,年幼失怙,由母亲抚育成人。5岁时启蒙,入私塾八年,后自耒阳县中学毕业,因成绩优异而免试升入高中。年,他考入广州市立艺术专科学校,同时就读于私立广州大学。年12月,其肄业返湘,参加湘南游击队,投身革命队伍,配合解放军打击逃窜敌人,为湖南解放做出了自己的贡献。新中国成立后,离校多时的谷有荃重返校园,于年进入当时由豫迁汉的中原大学(后并入华中师范大学)学习。大学毕业后,其因成绩优异留校任职。年,由华师大调入湖北银行学校,始结缘金融,年被聘为湖北金融专科学校(系湖北银行学校升格而来)副教授,直至年离休。其间,他为金融系统培养了一大批精通专业、热爱艺术的人才,今天湖北金融机构的许多高管当年都曾聆听过他的教诲。
谷有荃早在私塾期间,受塾师严格训练,练就了扎实的书法基本功。弱冠就读于广州艺专时,得岭南名家麦华三指点,书艺再上层楼。更为幸运的是,他在34岁那年(年)得同乡醴陵孙世灏引荐,拜篆刻大家唐醉石为师,成为其入室弟子之一。相似的人生经历,使唐醉石对谷有荃格外关照,并亲传技艺,耳提面命,谆谆教诲,将后者带上了艺术之路。此后,他更加刻苦地学习书法篆刻,千方百计临习经典碑帖和秦玺汉印。经过数十年的艰苦磨砺和潜心修炼,其在艺术上取得累累硕果。尤其是他的篆刻独树一帜,为世人所重,被誉为“汉上印风”的代表人物之一。其篆刻“印宗秦汉”,取法乎上,旁涉明清流派印特别是浙派印,终悟章法、字法和刀法之妙,形成了一种以汉印为主而又新意迭出的印风。观其印作,既沉雄老辣,又生气弥满;既凝重典雅,又流美多姿,尤其是他将邓石如篆书之结体融入篆刻后,巧妙避开了汉印过于平实的不足,使作品更宽博大气,给人以独特的视觉观感。就刀法而言,其亦变幻多端,不仅擅用切刀法刻古朴浑厚的汉白文印,还敢于用冲刀法制婀娜多姿的元朱文印。如其印谱中自用印“谷有荃印”“虚窬小篆”“常乐”“二痴斋”等作品冲切结合,用刀如笔,挥洒自如。中年后,他倾心研习汉玉印和先秦古玺,以光洁的冲刀和古崛奇逸的玺文及金文治印,使印面更质朴自然、浑穆高古,如“人长寿”“濯足万里流”“深信前途会伐柯”等皆可称其代表作。
他之所以能在篆刻上取得如此成就,主要得益于其扎实的书法功底,尤其是篆书。其篆书在师法两周金文和石鼓文基础上,遍临邓石如、吴让之、吴大澂、吴昌硕、徐三庚等诸家,并融会贯通,化为己用,形成了用笔干净利落、不急不滞,于匀平之中见婀娜摇曳,于法度之中见清新活泼的自家风貌,作品既富精到遒劲之态,又具圆润流美之姿,更显磅礴雄强之气。若细察之,可见其大篆结字独具匠心,无论奇正、虚实、疏密、向背、对比、照应等,皆能自寓巧思、出奇制胜,给人以强烈的陌生感;小篆则线条老辣苍劲,能在对称平衡中求得曲直伸缩之妙。更绝的是,其还擅写篆书长篇巨制,少则数百字,多则上千字。这不仅显示出其强烈的艺术自信,更体现了他在古文字领域的深厚造诣和驾驭能力。年,他访问澳门时带去的篆书《岳阳楼记》四条屏引起了轰动,被业界誉为“当代邓石如”。
谷有荃自号“虚斋”,故其数十年来踏实做人,虚心问学,尊从师承,走的是传统文人书家“艺道并进”之路,积淀了深厚的学养。如其曾出版《谷有荃书千字文六种》,将流传多年的梁代周兴嗣《千字文》及后人五种续本,分别以大篆、小篆、章草和行书四种书体写出,成为继赵孟的《真草千字文》和四体、六体《千字文》后,书体最多、收录最富的写本;其亦曾临石鼓数十通,并广罗各种拓本及各家著录,寻幽抉微,使其中八鼓补足全文,另二鼓亦多有勘补,并写成《石鼓文补墨迹》,共录字,使之成为宋代迄今存字最全的范本。自年起,他又陆续在《长江日报》《武汉晚报》《书法丛刊》和港澳地区的《大公报》《澳门日报》等报刊上发表关于书法篆刻之技法、赏析、评论等文章百余篇,在业内外产生了广泛影响。
作为汉上书法篆刻的领军人物,其还对普及、引领和推动湖北地区的书法篆刻艺术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他不仅为诸多高校学子讲授书法篆刻,还利用湖北省书协、东湖印社等平台向公众传道授技。年他又在《书法报》连载17讲“青少年书法讲座”,随后被香港《书谱》杂志转载,影响全国乃至海外。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今天,在艺术沦为商品的场域下,篆刻家日进千金乃至万金早已不是稀罕事。故用世俗的眼光来看,谷有荃这一代印人似乎是不幸的,他们没有赶上这样“一刀千金”的好时代。但正因如此,其艺术创作少了些商品味,多了些纯粹性,所以他们又是幸运的。而笔者坚信:金石不朽,艺术永恒。
(作者系中国书法家协会会员、中国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中国金融书法家协会学术委员会副主任、浙江省金融书法家协会副主席)
本文来源:杭州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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