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舜民,是北宋中后期非常具有代表性的一位文人。
政治上,他恪尽职守,其正直敢言的品格受到旧党魁首司马光的称赞。王安石变法后,北宋政局起伏跌宕,张舜民备受排挤,即使后来旧党执政也未能平步青云。但他高洁的品格仍在当时产生了巨大的影响,并得到了后世的褒扬。
文学创作上,他的诗词造诣非常高,词风豪迈旷达,极富才情,因风格与苏轼相近而常被人误以为苏词。
流传至今的《卖花声·登岳阳楼》一词,便具有苏词风格:
木叶下君山。空水漫漫。十分斟酒敛芳颜。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
醉袖抚危栏。天淡云闲。何人此路得生还。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
译文:
君山的树叶飘坠,已是深秋时分。空寂的洞庭湖水,向着远方铺伸。歌女敛起了笑容,频频把酒满斟。我不是渭城西去的行人,就不必唱起《阳关》的悲声。
醉了把高高的栏杆扶定,看高天淡净,白云无根。此去的道路,有几人能活着回程?回首望断天边的落日西沉,那红色的尽头,该是我贬离的京城。
张舜民年轻时曾随军西征,写下了不少“白骨似沙沙似雪,将军休上望乡台”这类充满英雄气概、感怀西征将士的边塞词。
但这些忧国忧民的诗作却被朝廷视为“谤诗”,张舜民因此从西征前线撤回、被贬谪到遥远的郴州当官。
这首《卖花声》,就是词人在一个秋日酒后登临岳阳楼时抒发的感慨,虽只有寥寥数语,却写出了君山上大片黄叶随风萧萧落下,眼前的洞庭湖烟波浩渺的壮阔景象,意境壮阔而富有悲情,被后人评为词中佳作。
上片以登楼所见起笔。
“木叶下”用《楚辞·九歌·湘夫人》“洞庭波兮木叶下”典,而君山正在洞庭湖内。“空水漫漫”,一个“空”字,衬出了词人的悲凉心境。以下转入楼内,以歌女为代表来表现别宴的气氛。
“十分斟酒”却“敛芳颜”,说明席上人心情沉重,而又极力想抚慰词人,歌女甚至还为他唱起送别的《阳关曲》。
“不是渭城西去客,休唱阳关”两句便是词人的反应。
原来,词人正是从西夏作战的前线受谤落职;如今不但不能西出阳关为国效力,反而南迁郴州。
这两句既是对席上友人的宽解,更含横遭贬谪的悲慨,一语双关。
过片承“酒”,写醉后凭栏眺远。
“天淡云闲”四字,与上片“空水漫漫”相映;而故作从容的这笔写景,隐示了词人的极目骋思,使下面突兀而至的“何人此路得生还”的感慨,倍为触目惊心。
结尾两句“回首夕阳红尽处,应是长安”,是历来称颂的千古名句。
白居易早有一首《题岳阳楼》诗,里面有这么一句:“春岸绿时连梦泽,夕波红处近长安。”
张舜民显然是化用白诗,但将白诗的温情点化成了自己的悲愤。
词中的“夕阳红处”,因在洞庭湖上,与“夕波红处”同义;改“近”为“尽”,则更现长安邈远、回朝无望的悲愤。
像这样颓放中又有不尽之意的境界,也能令人想到后来辛词中“西北望长安,可怜无数山”、“莫去倚危栏,斜阳正在,烟柳断肠处”等名句。
整体看下来,全词沉郁悲壮,将词人无端遭贬的迁愁谪恨写得淋漓尽致。
其实,张舜民当时写了两首《卖花声·登岳阳楼》,还有一首为:
楼上久踟躇。地远身孤。拟将憔悴吊三闾。自是长安日下影,流落江湖。
烂醉且消除。不醉何如。又看暝色满平芜。试问寒沙新到雁,应有来书。
末两句也非常有意境,寄情鸿雁,抒发渴望家书、期盼朝廷音讯的迫切心情。
雁是候鸟,按时迁徙,而人归不归却不是自主的,所以有“人归落雁后,思发在花前”的感叹。
滞留异地的旧人看着南来的新雁,不由感慨又过了一年,对故乡亲人的思念,宦海失意、思归不得的愁苦不觉更深一层,强化了情感,读来极具表现力。
那么,大家觉得,这两首《卖花声》哪一首写的更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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