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仲淹的千古名篇《岳阳楼记》流传至今已是家喻户晓、耳熟能详,遥想笔者当年上学的时候,看到它又长又难懂,硬是背了好几天才勉强记下来,着实是令人痛苦的回忆,不知道你们是否也有类似的体验,可以在评论里分享。长大后,经历了社会磨练,体味了人间百态,再次拜读全文,方才察觉到其间蕴藏的许多细节,那就是:《岳阳楼记》不仅抒发“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忧国忧民的感情,表现圣贤仁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宽阔胸襟,还隐约传达了古人关怀、激励友人的美好诉愿。这种安慰方式颇具文雅,其中的精神力量足以令世人受益。
岳阳楼挚友滕子京的一封《求记书》这个需要范仲淹关怀鼓励的友人便是《岳阳楼记》开篇“谪守巴陵郡”的滕子京。滕子京,本名滕宗谅(年-年),河南洛阳人。滕子京因邀请范仲淹撰写《岳阳楼记》而青史留名,我们不知道的是滕子京在如愿获得范仲淹的文作后,于第二年春便不幸离世,《岳阳楼记》几乎成为范、滕之间的“绝唱”。滕子京认为天下郡国“非有山水瑰异者不为胜,山水非有楼观登览者不为显,楼观非有文字称记者不为久,文字非出于雄才巨卿者不成着(著)。”(滕子京《求记书》)意思是没有瑰丽壮美山水装点不能称之为名胜,山水名胜中如果没有楼阁登览便不能声名显著,楼阁景观如果没有文字记述则不能流传后世,而要想追求文采就得依靠那些胸有诗书的名士官绅,此时任职邓州的范仲淹便是其中一个。因此滕子京千辛万苦重修了岳阳楼,诚邀范仲淹写记,主要是想依靠范仲淹的声名宣扬岳阳楼,在记中把自己主政岳州的政绩彰显,可以为后世垂范效法。
范仲淹(左)与滕子京(右)岳阳楼记“郁闷”与“耻辱”:滕子京的心结身为滕子京挚友的范仲淹怎会拒绝?不过范仲淹不想按照一般题记的方式草草了事,他还想借机好好安慰下这位挚友。滕子京需要被安慰的地方是他的“郁闷”和“耻辱”。郁闷来自庆历新政后由京师贬谪地方,一腔报国热血虚耗。耻辱在于自己是因一桩冤案(“泾州挪用公款案”)获罪。
范仲淹何尝不是贬官地方?作为新政的发起和组织者,他比谁都理解新政失败后滕子京的郁闷心情。两人的真挚友谊早在科举同进进士那一刻便已开始。《宋史》记载:“滕宗谅与范仲淹同年举进士,其后仲淹称其才,乃以泰州军事推官召试学士院……仲淹荐(滕)以自代,擢天章阁待制……复徙岳州,迁苏州,卒。”范仲淹和滕子京在北宋大中祥符八年()的科举考试中同年考取进士。两人曾同在当时的淮南东路泰州当官。范仲淹在泰州属下西溪(今属盐城东台市)任盐仓监,滕则在州衙任军事推官。康定元年()到宝历二年(),范、滕一同在今陕甘一带抗击西夏。“西戎犯塞,边牧难其人,朝廷进君(滕)……知泾州……予时为环庆路经略布署……乃知君果非常之才。”(范仲淹《天章阁待制滕君墓志铭》)
北宋朝堂滕子京被弹劾贪污公款的冤案便是发生在西北前线期间。当时滕子京为了更好处理西北前线公务,常常采取非常手段,以至于超越制度规定。他为了搞好宋廷与地方豪酋的关系,减弱西夏在民众中的基础,花费了大量钱财,超出了朝廷预算。结果被监察御史梁坚弹劾,揪住不放。梁坚身死,朝廷派燕度赴西北前线核查,结果滕子京自乱阵脚,烧毁账目,虽然经范仲淹、欧阳修等人大力营救,但滕还是获罪贬官岳州。滕子京的耻辱来自所谓“经济贪污”,因此他到岳州重修岳阳楼时就很注意工程钱款是否清白。重修时,滕子京不靠官府拨款,也不摊派百姓,而是巧妙地调动民间资本,向民间欠账的“老赖”伸手,动员债主把债款捐给官府,由官府追债,而欠钱之人怕得罪官府,不得不乖乖还钱,既解决了资金来源,也解决了民间陈帐旧债,得到百姓认可。岳州“政通人和,百废俱兴”是对滕宗谅忍辱负重的激励和回报。
北宋西夏战争笑对忧乐:吾与子京同归即便是岳州“政通人和,百废俱兴”,岳阳楼顺利重建,滕子京依然心有不快。面对向其庆贺岳阳楼落成的朋友,滕子京竟然说“落甚成,只待凭栏大恸数场”,在此众欢之时,他却只想痛哭一场,着实令人不解。这种郁闷心情,范仲淹自是明白,滕子京想要的更多是来自知己挚交的精神慰藉,范仲淹便在《岳阳楼记》中借景抒情,巧妙地把自己对挚友的宽慰融入。《岳阳楼记》在总写岳州“巴陵胜状”后,得出南来北往的迁客骚人,他们看到此间景象的“览物之情”是一样的,也就是感受有悲有喜,心情有负面也有正面。
若夫淫雨霏霏,连月不开,阴风怒号,浊浪排空,日星隐曜,山岳潜形,商旅不行,樯倾楫摧,薄暮冥冥,虎啸猿啼。
岳阳楼山水画很明显这一系列意象都在描述悲伤抑郁的氛围,暗示人生的低谷之时,范、滕在面对庆历官场的腐朽黑暗的心情,便是如此。他们此时登上岳阳楼看到的就是“去国怀乡,忧谗畏讥,满目萧然,感极而悲者矣”。“怀乡”指的是范、滕各自贬官地方,“谗讥”则是朝堂不时发出的冷箭暗枪。
至若春和景明,波澜不惊,上下天光,一碧万顷,沙鸥翔集,锦鳞游泳,岸芷汀兰,郁郁青青。而或长烟一空,皓月千里,浮光跃金,静影沉璧,渔歌互答,此乐何极!
岳阳楼但是范仲淹不希望滕子京就此沉沦,希望他振作起来,忘记秋冬肃杀之景,等待来年“春和景明”,去看生机勃勃的岳阳胜景,真正达到“心旷神怡,宠辱偕忘,把酒临风,其喜洋洋者矣”。“宠”为范、滕二人扬威天下、意气风发之时,“辱”则是遭受政治攻击承受的压力挫折。但是谁能将一身荣辱全部放下,达到解脱的忘我境界呢?范仲淹给出了自己的答案,同时这也是对挚友滕子京的真正劝言。那便是无人能真正“宠辱偕忘”和“喜洋洋者矣”,最好的途径是“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范仲淹可能会说:反正你我的心结皆是忧国忧民,建功立业,自己身在哪里,官居何处,又有什么关系?只要做好自己,永怀济世为民之心,便不喜不悲。假如你滕子京不是这样的人,把曾经一起造福地方、抗击边患和革新朝政的初心丢掉,那我范仲淹还有什么人能够值得交往呢?
《岳阳楼记》完成于庆历六年九月十五日,滕子京是否看懂范仲淹此间深意,已无法获知。半年后,因滕子京治理岳州有功,“迁知苏州,俄感疾,以某年月日,薨于郡之黄堂,享年五十七。”(范仲淹《天章阁待制滕君墓志铭》)滕子京没有文集留存后世,范仲淹的一篇《岳阳楼记》足矣。他与范仲淹的君子情谊足以流传千古,告诉我们真挚的友谊需要一起去经历,需要用心去凝聚,不沉迷于声色犬马、灯红酒绿,不止步于一点点挫折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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