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南文庙,为北宋(~)范仲淹先生(~)开创的苏州府学(年创立)所在地,其东,与人民路一路之隔,有石径一道(沧浪亭街),“沧浪胜迹”石牌坊一座,
石牌坊北岸参差的树木与南面的广玉兰墨翠屏风之间,依稀透出水色天光,水之南,驳岸齐整,是一串凹凸有致,临水的老房子,一株粗壮的糙叶树扎根在石驳岸下,虬枝苍翠。
从牌坊北侧,自西向东步入石径,南面的金山石驳岸,粉墙,别致的花窗隔着并不宽阔的水面一一在眼前展开。
年的老树那株老树,仅剩瘿瘤外皮,芯子已成空洞,依旧枝叶繁茂,古意盎然。再往东,一座金山石小板桥横跨南北,低低地伏在水面上,一桥作三折,带着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样子。
一头对着修复开放没几年的“可园”,另一头对着城内现存最古老的园林:粉墙照壁上一个砖石门楼,青砖的额枋上洒脱地刻着三个字“沧浪亭”
石桥,借去岁秋所摄图沧浪亭的古老,可以参考各种介绍资料,文章去深入了解,那还是在崇文的北宋时期。只需记得范仲淹所作“庆历四年春,滕子京谪守巴陵郡。越明年,政通人和…”这段篇首提及的年代,正好是沧浪亭得名的年份:公元年。命名此地的园主苏舜钦(~)与范仲淹“庆历新政”一派有关联,沧浪亭是他在体制内遭受打击,流寓吴地,寄情山水的产物。在他用四万钱买下这片曾经属于五代十国时期(~),吴越王钱弘俶(~)小舅子孙承祐(~)的废弃池馆,为之命名之后,岁月倏忽流逝已近千年。
农历七月初,炎夏的午后,穿过乌鹊桥路大云桥边的小巷,电瓶车在石板路上颠簸,一转弯,一片安静的水面又一次出现在我的眼前。这是从东向西进入沧浪亭景区的小路。沿着杨柳岸缓缓西行,宽阔的水面浮着几丛睡莲,斜对面是灰黄色的一幢高大的罗马风格水泥建筑,建成于年8月,曾经是的校舍。
颜文梁(~1)现在,雕花的罗马柱承托着“颜文樑纪念馆”几个闪亮的金字,纪念这位的创始人。这所异国风情浓郁老建筑的东面,临水的假山上立着一座小亭子,朝北的石栏杆突出在水面上,旁边一条黑瓦粉墙的回廊在错综起伏的黄石假山后迤逦而来,背后是老树浓密的枝叶,前面,假山的一部分和梧桐树遮掉了几个漏花窗,似断非断地接续起亭子和西面的一座同样被浓阴包裹着的水轩。水轩西面就是进园的小石桥了。
芦花掩映,石桥在后水面自石桥以东渐渐开阔,如同一个小湖,沧浪亭之得名自然离不开眼前的这方颜色青苍的水面。
站在石桥上,东眺我在北岸的石径,柳荫下驻足,在颜文樑纪念馆和绿树掩映的亭子之间徘徊。其实对岸的风景,建筑,我很熟悉,所以不急于走过那座石桥。沧浪亭沿着水面展开的这一条自然风景线在我看来远胜于园中略显局促的景致,好比笼中绣眼鸟与枝上白头翁的差别。原先的“东顾草树郁然,崇阜广水,不类乎城中………杠之南,其地益阔,旁无民居”(苏舜钦)的深远空阔,至今气息可辨。
水边的亭子,旁边曾经的沧浪亭细细游览一次之后,其实坐在北岸的石栏杆上看风景便已足够,这是难得的一个不事遮掩,胸襟开阔的姑苏庭园。
“清风明月本无价,近水远山皆有情”我知道这是蹲踞在假山回廊之后的那座土山上,从层层绿树中探出飞檐的那座亭子,刻在朝北两根石柱上的那副对联。这亭子就是同治十二年()重建后的最新版“沧浪亭”了。此刻,隔着水,我们对视着,热风里,柳枝在眼前轻拂,“如何不来稍坐?”
同治版亭子发出邀请。我也知道,这不是“构亭北碕,号焉”的那座亭子,最早的沧浪亭应该是在北面水边的,或许就在那座临水亭子的附近吧?
波光粼粼中,我的视线移到了左下方的那座水亭。石栏杆上围坐着一圈游客,即便这样的炎天里,还是有热心的游人在园林里打卡,此刻他们正在埋头于各自的手机屏幕上,看着虚幻的画面。
亭子里,当年的铁栏杆恍惚间,黑白的一幕旧影浮现在我眼前:石栏杆变成了铁围栏,剪着平头的小男孩穿着格子布的长裤,上面是一件白衬衫,抢在年轻的梳着两条辫子的母亲前面跑进亭子里来了,第一次故作放松地背靠着铁栏杆拍下了那张一周后即将进入小学,开始读书生涯的纪念照片,铁栏杆多好啊!靠着,扶着可以放心地探出头去,眼前是一大片碧绿的湖水,穿条鱼在人影里游来游去,小男孩咯咯地笑着,绕着亭子南面四扇白漆黑字的排门和母亲做着躲猫猫的游戏。
然后爬到土山上进到了“沧浪亭”里,在下山的碎石小路上S形地扭动身躯,扶着假山留下了一张自己觉得特别自然的照片……
亭子隔壁的西洋建筑,在我目光瞥向它的时候也仿佛变回了旧时模样。
苏州美专的旧影,摘自网络17岁的外公就在那边学习国画,虽然新的罗马建筑还没完工他就毕业了,但他一定也和我一样眺望过一墙之隔的那座亭子,或许也在河畔画过写生,停笔,提笔之间眺望过这边的杨柳岸,而我在八十八年之后还能依稀感受到那少年人明亮的目光……
现在的人生百年为期,尚不可得,沧浪亭一地得名千年,若是用自己人生一路走过的时间尺度来衡量,只有去日苦多的感叹,徒增自我的渺小。好在,名园,名人历史上都未曾被轻视过,沧浪亭的历史中除了隐逸,权贵的更迭还有心香一瓣,如缕如烟。
我猜测的的位置两百四十年前的乾隆45年(),苏州城里有一对18岁的青年男女结为夫妇,男的名沈复,女的名陈芸。这年夏天,他们就住在“沧浪亭西间壁”的“我取轩”中,“板桥内一轩临流……檐前老树一株,浓阴覆窗,人面俱绿……隔岸游人往来不绝”这是男主人撰写的中的描写。此刻,我正手执着他写的书,想要探寻一些书中的痕迹。
的大概位置同一年的七夕夜,他们在此拜织女星,隔着窗“俯视河中,波光如练,轻罗小扇,并坐水窗,仰见飞云过天,变态万状……”这莫非就是西头进来看到的那株老树附近么?再看,七月十五,二人赏月,“酒未三杯,忽闻桥下哄然一声……就窗细瞩,波明如镜,不见一物”隔着窗可以乘着月色看到小桥,且在西面,是了,看着扎根驳岸底下的那株老树,走到我目测的“我取轩”对面的位置,望着嵌着玻璃的紧闭的花窗,拍了几张照片:“要到牌坊格面(那边)拍过来,倷(你)取景勿灵(不好)”刚才还静静看着树荫下旁人垂钓的一位瘦削老人,热心地冲我喊话,我对他笑了笑,又走回入园的小石桥那边。
沧浪亭本尊“过石桥,进门,折东曲径而入。叠石成山,林木葱翠,亭在土山之巅,循级至亭心周望极目可数里”这是中秋那天,夫妻俩第一次同游当年的“沧浪亭”的记述,而当时的亭子是康熙34年()重新建造的,距两人登临游赏之时过去了85年,这感觉就如同我在隔岸遥望88年前外公曾经学习过的一样,有了可供对比的真实感受,脑海里勾勒出作者想要告诉我的“沧浪亭”的样子。
新冠对策那么,现在的沧浪亭和沈复笔下的情形有什么变化?“我取轩”现在又如何了呢?我走上了那座石板桥,拿好粉色的往“沧浪亭”的砖石门楼走去。
按照沈复笔下的路线,往东,穿过一架木香花棚,我走在土山旁。对岸望过来的水轩名为“面水轩”。其实是座带廊檐的四面厅,那道联通到临水小亭的回廊始于此轩东侧,是一条复廊。
复廊沿山一侧朝南的一半绕着那座嵌着黄石的土山,朝北的半边就建在临水的黄石假山之上。一道粉墙,几扇漏花窗,一半面山,一半望水。
复廊沿水一侧两人分廊而行,可以隔窗相望,叨叨絮语,虽并肩同行,却又各在山、水之间,若即若离。不禁想起:要是演绎私定终身后花园的传统戏文,这道回廊倒是绝佳的取景地。走到东头,南半廊跟通南面的回廊与一个半亭,出亭可以循着山路爬上并不高大的土山;北半廊则通往临水的小亭子,那个改了栏杆的亭子。排门紧闭着,须通过东西两侧石栏杆内的廊道走进亭子里,我望了一眼当年靠着拍照的位置,
铁栏杆改成了石栏杆斜对面是“面水轩”的一角,背景则是“可园”的粉墙,阳光下刺眼的白,石径上偶尔有几个行人匆匆而过。空气里蒸腾着热浪,不打搅拍照的游客,转过身,排门上,蒋吟秋(~)先生年所书的苏舜钦的白底黑字鲜艳如昨,罩在玻璃框下。我走回南廊,向着土山而行。
苏舜钦,蒋吟秋书“土山”一词与眼前的实物差距甚远,一段高不过数米的假山岗子罢了。看不见土,东面一半是黄石假山包裹,西面一头是太湖石包围,石级兜转而上,岗上数条步道早已细细地砌以金山石小碎石,沾不到一丝泥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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