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年,官贬河南邓州的文学家范仲淹,应被贬在湖南岳州洞庭湖畔的老友滕子京的约稿,写下千古名篇《岳阳楼记》。全文三百六十八字,笔者认为其中的两个“物”字,不失为理解文章内核的一把钥匙。
第一个“物”字是“览物之情”的“物”,是景物,指巴陵胜状的洞庭湖景。范仲淹对此又分别作了简略的概括和详细的描述。简略的概括就是“衔远山,吞长江,浩浩汤汤,横无际涯;朝晖夕阴,气象万千。”一句。之所以简写,范仲淹解释是“前人之述备矣”,唐贤今人诗赋琳琅满目,他不想鹦鹉学舌人云亦云,更不想像在黄鹤楼上被崔颢题诗压住的李白。言下之意,只有正确地迎难而上,智慧地抒发出“览物之情”,才有望在“前人之述备矣”中立异标新。唯有成功开拓出自己的道路,才有望收获不一样的风景。于是范仲淹另辟蹊径地对洞庭湖两景浓墨重彩:
一是满目萧然的雨景,淫雨霏霏,连月不开,让登楼者内心薄暮冥冥,心生“去国怀乡,忧谗畏讥”之悲。二是天光万顷,沙鸥翔集的晴天春景,让登楼者宠辱偕忘,举起心旷神怡的酒杯。问题是什么人发此“览物之情”?范仲淹设置了身份识别,不是一般群体的观光客,“我们爬上去/看看四周的风景/然后再下来”(韩东《有关大雁塔》),浮光掠影地到此一游,而是特殊群体的“迁客骚人”。在被贬的范仲淹看来,只有宦海呛水的经历和浩浩汤汤的才情,似才能在贬官的滕子京重修的岳阳楼上,触动“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湖景,生情出“忧谗畏讥”“宠辱偕忘”的政治两重天,才可能悟出第二个“不以物喜”的“物”字。“不辨风尘色,安知天地心。”从后文看,这个“物”,已从眼前自然层面的景物,逐渐层楼更上到思想层面的“致知在格物”的“格物”。
第二个“物”字,出现在“不以物喜,不以己悲。”里“览物之情,得无异乎?”对此时的范仲淹来说,迁客骚人合体,贬官文豪一身,文中的他,面对“朝晖夕阴,气象万千”的湖景,没有像凭栏流泪的杜子美,临渊慕鱼的孟浩然,而像“长太息以掩涕”的屈原,借楼写湖,凭湖抒怀,警示自己“不以物喜,不以己悲。”不要在主客观的诱惑和欲望中阴晴不定,不要在阴风怒号的挫败中阴雨绵绵。而是纵然像樯倾楫摧的小船,浮沉在浊浪排空的宦海,也要把忧国忧民作为夜行的明灯,矢志不渝地驶向利国利民的彼岸和黎明!无论进为庙堂宰辅,退为江湖庶民,既要像流放的屈原,哀民生多艰,纵投身汨罗,做心心念念着国家和黎民的忠诚者;也要像谪守巴陵的滕子京,跌倒在仕途,也要爬坡过坎再攀岩,把贬谪之所逆袭成“政通人和,百废俱兴”的为民福地……如此才是“古仁人之心”,千秋万代的士人们秉承的风骨和使命!范仲淹乘势在文中吞吐出响彻千古的哲言: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如此气可吞天的肺活量,能让喧嚣的浊浪鸦雀无声;顶天立地的襟怀,又显“气蒸云梦泽”的洞庭湖狭小无比。
昔闻洞庭水,今上岳阳楼。据史料载,范仲淹从未登上过岳阳楼,但竟无比神奇地将庞大的洞庭湖吞吐笔尖,我想一个重要原因就是风物有异、岁月有变、命运浮沉、虎啸猿啼,但“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就像湖心不熄的航灯,永恒地指引后人,不以物喜,不以己悲,干净忠诚地作为国为民践行者,九死未悔地的带头人,才是民族的脊梁之一,才拥有充满钙质的人生!这算是笔者学习《岳阳楼记》后发出的“览物之情”。
云山苍苍,江水泱泱。先生之风,山高水长。让我们做他的同行人!
蒋华
本文来源:大江晚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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